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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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物歸原主。”
柳曦沒有說什麽，只是用力地搖了搖頭，淚水沿著臉上的未幹的痕跡流下來。秦望兒縮在角落裏，惶恐的望向這邊。
“別傻了，我穿不了你的衣服，元寶也替不了你的比賽。”簡秋寧努了努嘴角，示意秦望兒趕快溜出去避難，一邊做好了打持久戰的心理建設。“好好準備準備，明天該你上場的就是你上場。”
“我真的不比了，你們別勸了。”柳曦還是低著頭，扭轉脖子躲避簡秋寧直逼過來的目光。
“那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曦曦，你知道我今天上場的時候多緊張嗎？比我前天心都揪起來了。我多怕摔了會對不起你給我的名額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失誤了那真的一輩子都覺著對不起你好嗎？”簡秋寧一橫心，開啟舌燦蓮花模式進行思想工作，但是越說越真情實感。“你看元寶，她成套不夠熟練，團體都沒上，現在讓她上，壓力得多大？別人又怎麽看？”
“我不管，難道這不是幫你們，還是害你們了？”柳曦忽然強硬的嗆聲把簡秋寧嚇了一大跳，但是仔細一想，這是好事兒。
“那可不是呢。”
“你還勸得真新穎啊，不管，我不聽。”柳曦賭氣似的扭過頭去，好像很久以前在第一組訓練的時候兩個女孩子間開玩笑打鬧的樣子。簡秋寧覺得自己的心態是不大正常，可能前兩天給大起大落搞出毛病了，怎麽老懷舊啊。
“其實吧，我以前真的挺不理解你的，我覺得你壓力總是很大的樣子，但我挺羨慕你的，甚至有一點艷羨的感覺。十四歲進國家隊，十五歲就在全運出成績了。去年升成年組，你有年初的兩站世界杯六塊金牌，參賽名額板上釘釘。你的省隊很強，教練組也最強。即使是今年，你的出場券也早早就定下了，全錦賽的成績仍然是所有人中最好的。為什麽你比賽總有那麽大壓力呢？”
“這算什麽好呢？一塊奧運金牌抵一百塊世錦賽金牌，可一塊世錦賽獎牌一千塊國內獎牌也抵不上。”柳曦很驚訝地擡起頭，睫毛掩住眼睛裏的顏色：“國內牌子只會讓別人對我有很多很多的期待，但我又根本完成不了。”
“我才是真的很羨慕你呀。我甚至會覺得你沒有什麽壓力——胡導對你很松，省隊也不會逼你出成績，替補上場也挺好的，別人對你沒有啥期望啊。”
果然，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兩面，大多數人畢生都只能在山的某一面想象另一面的風景。
“去年的世錦賽對我來說就是噩夢，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失誤，但是它就是發生了——我把團體金牌摔沒了。那時候我都覺得自己不應該繼續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柳曦低頭，一滴淚濺在鮮紅的運動褲上，暈出一朵深色的痕跡。
“後面比全能的時候我特別想比好，但還是只有第四名，而且章導他們也只是說：你今天比這麽好有啥用？該你比好的時候發揮不出來，就知道掉鏈子。其實也挺感謝你的，全錦賽的時候來跟我談心……本來冬訓沒有加難度，練得比較紮實，今年這幾次隊測，我覺得還是有一點信心的，可是來格拉斯哥以後……我一閉上眼睛就是去年的畫面在腦袋裏播放。高低杠平衡木好像都長了猙獰的臉，看著我恐怖地笑。”
“其實感冒難受也就是那幾天，但是我借著這個由頭一直躲著訓練……”簡秋寧聽得目瞪口呆，誰能想到訓練最能吃苦、平日最乖巧聽話的柳曦竟然會裝病“逃學”？“但逃也還是逃不掉，而且因為訓練不規律還拉傷了腿。我也知道我這樣不對，又砸了團體，你說後面我還有臉比嗎，比好了我更對不起團體……”
“哎，那話不是這樣說的，你又不是故意要‘個人龍團體蟲’，團體我也還失誤了呢，還是帶頭失誤呢。”簡秋寧替柳曦擦著眼淚，“你不是也說了嗎？比好比不好都沒好話聽，那還不如比好一點呢。”
“……你覺得我還會有以後嗎？”
“如果沒有以後，那這就是你最後的機會，你舍得白白放過嗎？為什麽就不能搏一把？曦曦，可能我不能跟你感同身受，但是我經常覺得自己走到了絕境裏，比如前兩天我那個處境就比你現在危險得多，我只是想著反正就這樣了，幹脆拼一把算了。其實你就放得開一點，膽子大一點，沒那麽可怕的。”
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簡秋寧看到方月涵和秦望兒蹲在走廊裏下飛行棋。
“元寶想回去就回去吧，你曦曦姐已經被我擺定了。”簡秋寧端詳了一下棋盤，幫秦望兒走出一步棋，順便開了個玩笑，她這會兒心情不錯。“小涵你不要欺負新手！你該讓元寶幾步棋。”
“我叫她玩呢，又沒有下賭註。”方月涵直起腰來，忽然附近了簡秋寧耳朵：“蘭姐也不大對勁，長籲短嘆的。我們在看臺上，看到男隊丟了金牌，她還說什麽”
“啊？”簡秋寧一楞，蘭姐也這麽緊張嗎？對哦，這是她第一次世錦賽的單項決賽來著，緊張很正常。不過這也是問題所在——謝聽蘭年齡上比她們大好多，是在生活上、訓練上處處照料大家的大姐姐，雖然是世錦賽的新人，大家卻一直把她當前輩。要給她像剛才那樣給柳曦那樣做思想工作，簡秋寧自忖怎麽都很別扭，再說了，蘭姐也肯定不會領情。
想半天也沒想出有用的點子，還是方月涵忽然福至心靈：“那我現在回去監督蘭姐睡覺怎麽樣？美美睡一覺，亂七八糟的情緒都忘了。”
“好，好，好，就這麽辦，睡個好覺那就不緊張了。”簡秋寧一連點頭，順便打了個哈欠：她自個兒明天也有比賽呢，也該早點睡覺，畢竟今天這一天過得可太夠豐富了。
“寧姐，你眼睛都瞇起來了，快回去休息吧，我會幫你把曦曦姐搞定的。”秦望兒收拾起棋盤，眼睛裏的笑容讓人覺得很溫暖。“明天比賽一定會順利的。”
第二天男子的跳馬決賽之後就是女子平衡木決賽。簡秋寧也提議過大家一起進到內場去給謝聽蘭壯膽鼓勁，然而被謝聽蘭一句“別這麽大陣仗，我緊張”給擋了回去。
“蘭姐走臺怎麽不笑笑呢？”杜明暖嘆了口氣，馬上又接住自己的話茬：“沒事，嚴肅點也好，比平衡木就是要頭腦冷靜。”
單項決賽沒有熱身時間，上來就直接開始比賽，第一位登場的選手在前團這個D組動作上就掉了木。第二位是俄羅斯的圖特擁有較大的理論難度，但這次比賽已經充分展現了她“鏈子王”式的心理素質，果不其然，毽子後直360，連木頭都碰著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又少一個對手，哦不，即使不摔也不是蘭姐對手。”杜明暖喃喃念著，簡秋寧則一直緊緊地盯著場下，謝聽蘭劈叉坐在地上，歪著頭似乎在跟胡旭平交流著什麽。那麽遠的距離看不清兩人的表情，她一會兒覺得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一會兒又覺得蘭姐的穩定性肯定值得信任，還是那句話，看別人比賽比自己上場還要緊張，患得患失的不得了。
今年的平衡木跟中了邪一樣，第三第四個選手又接連掉下了木頭，而第五位達維諾娃雖然沒掉木，卻不停地大晃小晃，跟地震了似的，得分才14.000。好吧，其實想想去年的平衡木決賽失誤率也是挺離譜的。雖然說平衡木比得就是臨場發揮，心理素質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但一群好不容易擠進決賽的高手們失誤成這個樣子，也實在是太可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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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歸原主。”
柳曦沒有說什麽，只是用力地搖了搖頭，淚水沿著臉上的未幹的痕跡流下來。秦望兒縮在角落裏，惶恐的望向這邊。
“別傻了，我穿不了你的衣服，元寶也替不了你的比賽。”簡秋寧努了努嘴角，示意秦望兒趕快溜出去避難，一邊做好了打持久戰的心理建設。“好好準備準備，明天該你上場的就是你上場。”
“我真的不比了，你們別勸了。”柳曦還是低著頭，扭轉脖子躲避簡秋寧直逼過來的目光。
“那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曦曦，你知道我今天上場的時候多緊張嗎？比我前天心都揪起來了。我多怕摔了會對不起你給我的名額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失誤了那真的一輩子都覺著對不起你好嗎？”簡秋寧一橫心，開啟舌燦蓮花模式進行思想工作，但是越說越真情實感。“你看元寶，她成套不夠熟練，團體都沒上，現在讓她上，壓力得多大？別人又怎麽看？”
“我不管，難道這不是幫你們，還是害你們了？”柳曦忽然強硬的嗆聲把簡秋寧嚇了一大跳，但是仔細一想，這是好事兒。
“那可不是呢。”
“你還勸得真新穎啊，不管，我不聽。”柳曦賭氣似的扭過頭去，好像很久以前在第一組訓練的時候兩個女孩子間開玩笑打鬧的樣子。簡秋寧覺得自己的心態是不大正常，可能前兩天給大起大落搞出毛病了，怎麽老懷舊啊。
“其實吧，我以前真的挺不理解你的，我覺得你壓力總是很大的樣子，但我挺羨慕你的，甚至有一點艷羨的感覺。十四歲進國家隊，十五歲就在全運出成績了。去年升成年組，你有年初的兩站世界杯六塊金牌，參賽名額板上釘釘。你的省隊很強，教練組也最強。即使是今年，你的出場券也早早就定下了，全錦賽的成績仍然是所有人中最好的。為什麽你比賽總有那麽大壓力呢？”
“這算什麽好呢？一塊奧運金牌抵一百塊世錦賽金牌，可一塊世錦賽獎牌一千塊國內獎牌也抵不上。”柳曦很驚訝地擡起頭，睫毛掩住眼睛裏的顏色：“國內牌子只會讓別人對我有很多很多的期待，但我又根本完成不了。”
“我才是真的很羨慕你呀。我甚至會覺得你沒有什麽壓力——胡導對你很松，省隊也不會逼你出成績，替補上場也挺好的，別人對你沒有啥期望啊。”
果然，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兩面，大多數人畢生都只能在山的某一面想象另一面的風景。
“去年的世錦賽對我來說就是噩夢，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失誤，但是它就是發生了——我把團體金牌摔沒了。那時候我都覺得自己不應該繼續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柳曦低頭，一滴淚濺在鮮紅的運動褲上，暈出一朵深色的痕跡。
“後面比全能的時候我特別想比好，但還是只有第四名，而且章導他們也只是說：你今天比這麽好有啥用？該你比好的時候發揮不出來，就知道掉鏈子。其實也挺感謝你的，全錦賽的時候來跟我談心……本來冬訓沒有加難度，練得比較紮實，今年這幾次隊測，我覺得還是有一點信心的，可是來格拉斯哥以後……我一閉上眼睛就是去年的畫面在腦袋裏播放。高低杠平衡木好像都長了猙獰的臉，看著我恐怖地笑。”
“其實感冒難受也就是那幾天，但是我借著這個由頭一直躲著訓練……”簡秋寧聽得目瞪口呆，誰能想到訓練最能吃苦、平日最乖巧聽話的柳曦竟然會裝病“逃學”？“但逃也還是逃不掉，而且因為訓練不規律還拉傷了腿。我也知道我這樣不對，又砸了團體，你說後面我還有臉比嗎，比好了我更對不起團體……”
“哎，那話不是這樣說的，你又不是故意要‘個人龍團體蟲’，團體我也還失誤了呢，還是帶頭失誤呢。”簡秋寧替柳曦擦著眼淚，“你不是也說了嗎？比好比不好都沒好話聽，那還不如比好一點呢。”
“……你覺得我還會有以後嗎？”
“如果沒有以後，那這就是你最後的機會，你舍得白白放過嗎？為什麽就不能搏一把？曦曦，可能我不能跟你感同身受，但是我經常覺得自己走到了絕境裏，比如前兩天我那個處境就比你現在危險得多，我只是想著反正就這樣了，幹脆拼一把算了。其實你就放得開一點，膽子大一點，沒那麽可怕的。”
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簡秋寧看到方月涵和秦望兒蹲在走廊裏下飛行棋。
“元寶想回去就回去吧，你曦曦姐已經被我擺定了。”簡秋寧端詳了一下棋盤，幫秦望兒走出一步棋，順便開了個玩笑，她這會兒心情不錯。“小涵你不要欺負新手！你該讓元寶幾步棋。”
“我叫她玩呢，又沒有下賭註。”方月涵直起腰來，忽然附近了簡秋寧耳朵：“蘭姐也不大對勁，長籲短嘆的。我們在看臺上，看到男隊丟了金牌，她還說什麽”
“啊？”簡秋寧一楞，蘭姐也這麽緊張嗎？對哦，這是她第一次世錦賽的單項決賽來著，緊張很正常。不過這也是問題所在——謝聽蘭年齡上比她們大好多，是在生活上、訓練上處處照料大家的大姐姐，雖然是世錦賽的新人，大家卻一直把她當前輩。要給她像剛才那樣給柳曦那樣做思想工作，簡秋寧自忖怎麽都很別扭，再說了，蘭姐也肯定不會領情。
想半天也沒想出有用的點子，還是方月涵忽然福至心靈：“那我現在回去監督蘭姐睡覺怎麽樣？美美睡一覺，亂七八糟的情緒都忘了。”
“好，好，好，就這麽辦，睡個好覺那就不緊張了。”簡秋寧一連點頭，順便打了個哈欠：她自個兒明天也有比賽呢，也該早點睡覺，畢竟今天這一天過得可太夠豐富了。
“寧姐，你眼睛都瞇起來了，快回去休息吧，我會幫你把曦曦姐搞定的。”秦望兒收拾起棋盤，眼睛裏的笑容讓人覺得很溫暖。“明天比賽一定會順利的。”
第二天男子的跳馬決賽之後就是女子平衡木決賽。簡秋寧也提議過大家一起進到內場去給謝聽蘭壯膽鼓勁，然而被謝聽蘭一句“別這麽大陣仗，我緊張”給擋了回去。
“蘭姐走臺怎麽不笑笑呢？”杜明暖嘆了口氣，馬上又接住自己的話茬：“沒事，嚴肅點也好，比平衡木就是要頭腦冷靜。”
單項決賽沒有熱身時間，上來就直接開始比賽，第一位登場的選手在前團這個D組動作上就掉了木。第二位是俄羅斯的圖特擁有較大的理論難度，但這次比賽已經充分展現了她“鏈子王”式的心理素質，果不其然，毽子後直360，連木頭都碰著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又少一個對手，哦不，即使不摔也不是蘭姐對手。”杜明暖喃喃念著，簡秋寧則一直緊緊地盯著場下，謝聽蘭劈叉坐在地上，歪著頭似乎在跟胡旭平交流著什麽。那麽遠的距離看不清兩人的表情，她一會兒覺得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一會兒又覺得蘭姐的穩定性肯定值得信任，還是那句話，看別人比賽比自己上場還要緊張，患得患失的不得了。
今年的平衡木跟中了邪一樣，第三第四個選手又接連掉下了木頭，而第五位達維諾娃雖然沒掉木，卻不停地大晃小晃，跟地震了似的，得分才14.000。好吧，其實想想去年的平衡木決賽失誤率也是挺離譜的。雖然說平衡木比得就是臨場發揮，心理素質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但一群好不容易擠進決賽的高手們失誤成這個樣子，也實在是太可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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